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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总是在说家族信托在财富传承中的各种优势，但其实家族信托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尤其是对于信托资产为企业股权这种另类资产来说，实现财富传承的目标，除了搭建信托架构外，更离不开家族自身的参与和家族人力资本的培育。

家族信托的能与不能

家族信托可以实现财富灵活分配、资产风险隔离、资产保值增值、税务筹划、信息保密等多重功能，在行业内已经成为共识。对于股权类家族信托，除了上述功能，还能避免家族成员因债务或婚姻变故导致股权外流，实现企业股权的平稳传承。此外，股权信托有所有权、管理权和受益权分离的特性，引入股权信托后，还将提升公司的治理水平，形成规范的决策流程和治理机制。

但是家族信托不是万能的。在此之前，我们先来看一下杉杉集团的案例。

今年8月底，杉杉集团因“原定于8月21日向10几家银行支付的1170.7万元的贷款利息，未能如期完成支付”，继“夺权风波”后，再次引发了公众的广泛关注。

尽管这部分债务利息最终定于9月2日偿付，但是财报显示杉杉集团面临着沉重的债务负担。截至2024年6月底，杉杉集团（不包括杉杉股份）有息负债总额高达116.53亿元，其中一年内到期的短期债务为75亿元。

此外，自2023年以来，除了接班人问题以外，杉杉股份作为一家从服装企业向新能源企业转型的公司，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市场考验。随着全球锂电材料市场的剧烈波动，公司两大支柱业务——“负极材料”与“偏光片”均遭受了显著冲击，公司面临着巨大的业绩压力。财报显示，2023年杉杉股份公司实现营业收入和归母净利润190.7亿元和7.7亿元，分别同比减少12%和72%。2024年上半年，公司实现营业收入88.2亿元，同比下降6.84%；归母净利润下降至1757.45万元，同比降幅达到98.27%。

2024年二季度，虽然核心产品销量均实现同比正增长，市场份额在全球保持着龙头地位，但受供需关系影响，价格仍处于低位，2024年依然面临较大的经营压力。根据利息保障倍数和现金流量债务比相关财务指标来看，公司现金流压力和流动性风险也比较凸出。并且杉杉集团持有杉杉股份7.82亿股股票中，7.17亿股存在质押、标记或冻结情况，占比高达91.66%，周转空间也比较小。后续经营是否好转还要看全球市场这个大环境。

我们试想一下，如果杉杉股份创始人在生前设立了股权类家族信托，是否就可以避免上述经营问题，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家族信托虽然在财富传承中具有多重优势，但是对于传承而言，家族信托的搭建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只是在法律上完成了个人财富向家族共同财富的转换，这是家族传承的前提，不是家族传承的保障。置入信托中的家族财富尤其是股权类资产，如果管理和经营不当造成了巨大损失，财富都没有了，家族信托的法律结构就成了一个“空壳”，更谈不上传承。因此，在未来的时间长河中，对信托中的家族财富实现有效的管理和经营，才是家族传承的保障。

家族信托不能替代家族成员在财富传承中的角色

对于企业家而言，对企业的有效管理和经营，取决于家族自身对家族人力资本培育的持续投入和努力，单纯依靠受托人的管理是完全不切实际的奢望。尤其是以传承为目标的家族财富管理，要想取得成功，关键是能够对人也就是家族成员的行为进行管理，使每一代家族成员都有意愿也有能力为家族事业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美国作家詹姆斯.E.休斯在《家族财富传承——富过三代》中说到，一个家族最重要的资产就是每一个成员。没有人力资本就就不会有家族资产，也就没有家族。对于成功的企业家而言，他们往往会花费70%-80%的实践和精力用于企业的发展，同理，成功的家族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用于发展家族的人力资本。

中西方社会的不同研究已证明，家族财富的创造和积累离不开创富一代企业家艰苦卓绝的努力，财富的保有和传承更需要家族几代人保有创业者的热情和智慧。从某种意义上讲，家族成员做了什么比家族成员拥有什么更重要，“管人”比“管财”更重要。家族金融资本应该成为支持家族人力和智力资本发展的工具。对于家族人力资本的投资，无论是对后代自身的成长，还是日后对家族的发展，虽然不易被量化和计算，但回报都是极为巨大的。

而培育家族人力资本最好的方法就是扶持每一个家族成员追求自我幸福，实现自我发展，而家族财富长期保有的使命就是创造新的人力资本，帮助每一个家族成员成功追求其个人的幸福、实现其个人的人生目标，这些都能促进家族总体资本的增长，同时增加家族的金融资本。要做到这一点，不仅需要专业服务机构的帮助，更需要通过家族成员的自身努力，去建立和践行家族治理体系，去约束和规范自己的行为。比如，香港霍氏家族的两兄弟霍启刚和霍启山，一个从政，一个从商，通过不同途径实现了自我价值，同时也有助于霍氏家族更长远的发展。

不过，虽然家族成员在家族人力资本中处于核心地位，是整个家族最大的财富。但是就国内而言，由于此前我国实施计划生育政策，再加上现在家庭普遍存在“宠爱式的家庭关怀”和“应试式的学校教育”，我国企业家家族普遍会遇到家族人力资本数量严重不足、创新能力欠缺的问题。

为此，家族的人力资本的构建不能仅仅局限于基于血亲和姻亲关系的家族内部成员，而要将眼光放长远，从家族内部、外部两个维度来寻求家族发展的人力资本来源。外部家族人力资本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家族企业的员工，包括核心管理层和骨干员工；二是家族财富服务人员，包括律师、税务师、会计师、保险经纪人、投资顾问、信托受托人等；三是家族成员的社会关系，包括朋友、生意伙伴等。

成功的家族财富管理需要家族自身和外部人力资本紧密配合，两者缺一不可，不能互相替代。家族内部成员对企业有着天然的归属感和责任感。他们往往能够为了家族的利益和荣誉而付出更多的努力。而外部人力资本往往具备更广泛的专业知识和更先进的创新理念，能够从不同的角度审视问题，为企业带来新的思路和解决方案。外部人力资本在参与家族及家族企业的管理时，能够保持一定的客观性和中立性，有助于避免家族内部矛盾和利益冲突。

家族信托不能抵抗外部环境给家族带来的风险

家族财富的创造和传承，是一个与外部环境紧密相连、相互作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家族不仅需要积极开拓市场、整合资源，还需与外部世界建立稳固的合作关系，以实现财富的持续增长与积累。然而，当前逆全球化趋势的显著加剧以及地缘政治复杂性的不断提升，正在对家族财富的系列活动带来前所未有的、多维度的不确定性风险。这些风险包括经济、环境、地缘政治、社会、技术等多个层面。以新能源汽车行业为例，2023年的市场过度“内卷”直接引发了上游原材料价格的下跌，如杉杉股份所经历的业绩承压，便是这一现象的鲜明写照。

不论是如次贷危机般难以预见的非系统性风险，还是如自然灾害般难以通过多元化投资分散的系统性风险，都需要采取更为全面和前瞻性的策略。家族信托，作为财富管理的一种重要工具，虽能在一定程度上实现资产的隔离与保护，但显然不足以单独应对如此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

总而言之，家族财富管理的实施是一个高度复杂、极其专业的系统工程。在管理对象上，既要“管财”，更要“管人”，既要“管物质财富”，又要“管精神财富”，需要以多元化的财富理念，将家族的财务（金融）资本、人力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视为一个财富整体进行统筹管理。

对于一些高净值人士来说，可能设立一个资金类家族信托就可以解决传承的问题，但是对超高净值家庭来说，在财富传承中除了家族信托，还必须统筹运用赠与、遗嘱、夫妻财产协议、保险、信托、理财、企业运作、身份规划、税务筹划、家族治理、家族教育、家族慈善等多种金融与非金融工具。

家族财富规划师在提供服务的过程中，要从客户实际情况出发，要约束以专业服务替代客户参与的营销冲动，防止误导客户把专业服务当作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比如，片面夸大家族信托的传承功能，让客户误以为只要设立了家族信托，传承就是自然而然、不再需要付出额外努力的事情。